Monday, July 16, 2012

it's clear

自己说自己疯了,是容易的,
很大声的说出来,
抢先说出来,
是因为害怕别人先说,
 ‘阿练已经疯了 ’

却原来即使我抢先说了,打了预防针,
当我在邮箱中看到这样的话,
 ‘ 阿练是不是疯了 ’
还是非常畏缩。

我的社交恐惧感,
认定自己在他人心中的评价很差,
而那个很差的最低点,就是 ‘ 阿练疯了’ 。

我已经退缩到没有可以退的地方,
只好任由恐慌发作。

我的恐慌症。

半年不敢踏出家门一步,那么严重,竟然没有人想到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医生。

我是怎么活到那个地步的?

十来年前,大家对心理卫生、心理和精神健康的认识真有那么缺乏,
现在看来那么显著,不必问阿贵,连阿茂都会知道的社交恐慌、人群恐慌,
只能无助的陷下去。

我那么害怕人。
不时发作。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第一次发作,忽然丧失上学的勇气,
极度恐慌,一要上学就痛哭,需要有我可以信任的人,贴身陪伴。

而我的生命中,总是有人,总是有一个人,陪伴我。

三年级的时候是祖母。
她没有别的怀疑,
她的阿芳,
就是一个品学兼优、能够打败全级数百名学生,考第一名回家的小小女状元。
小小女状元忽然不敢上学,一定是学校有人欺负她,
她就每天跟我一起坐校车上学,
我上课,她坐在课室外面等我,等到放学,陪我一起坐校车回家。
接近一个月。
这事我曾经写过,
后来是有一天,祖母跟我说她屎急上厕所,没有厕纸,她取了一勺水来洗屁股,
她说的时候还哈哈哈哈,
但是我很心痛,觉得祖母一个人在校园中好可怜,连大便都不方便,
就对祖母说,我可以自己上学了。

那是第一次,我度过了。

第二次是我开始在新潮上班的时候。
二十出头,有一天,舅母拜托我去南洋商报,帮她取一本邮购的草药书,
我跟我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去了,
到了门口,
我很记得那天,
忽然我不敢进去。

就那么一下子。
之前还是兴致勃勃的,就那么一下子,天地变色, 一切人事变得非常可怕,
我没有勇气踏入南洋商报。
我的男朋友替我取了书。
第二天开始,我不敢搭巴士上班,我非常恐惧,不停的哭。

那时我的男朋友就住在我们家,每天早上,
他必须陪我走到半山芭大华戏院前面,和我一起搭车到 kotaraya,
再从kotaraya搭车到八打灵生活出版社。

维持了一段时间,他慢慢的,只陪我到 kotaraya, 然后只陪我到大华戏院,
然后停止陪我出门。

我又度过了。

第三次发作,接近三十岁,
从前的男朋友已是我的丈夫,
我半年不敢出门,他也由得我。

第三次其实很严重,
但是我看了‘ 西藏生死书 ’,受到启发,有了一次神秘经验,看到自己的念头来去,
刹那间,我醒了过来,
就这样走出门口。

生了孩子以后,
来到法国以后,
我其实一直有小小的发作。

都度过了。

我和我自己的战争结束了。
我还是会害怕,
我依然会恐慌,
但是,
我不打仗了。

I am me .
I am who I am ,
I am a person with a phobia, or two, or three.
and that's clear.

1 comment:

  1. 抛了一个炸弹给你,结果我一面看回你那些旧文章,不小心就踩中地雷了。
    你跟鲁安吵架那两篇,我看了,马上双手掩着鼻子嘴巴,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哭得很凄凉,很凄凉很凄凉,抽泣,眼泪大把大把地流下,差点抓不住呼吸。
    我常常觉得我心里那个小孩,从小没有好好被照顾到。总是一昧地压抑压抑,受控制,受限制。特别是读到鲁安说
    他说,
    妈妈,我不跟你讲就出去了,是因为你很凶。
    心里那个小孩,几乎同时出现了。他说,你记得吗,以前每一次每一次做什么,你都不敢说,因为说了就会被骂。
    被骂,即便到了今天,还是我的致命伤。因为这个看见,我开始意识到我自己对别人,也会突然变成我的母亲。天啊,在我还没看见之前,我伤害了多少个人和灵魂和小孩啊。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不重复就是了。

    应该还有许多累积的受伤的小孩,突如其来地出现,等待我的安抚。
    我庆幸我现在有这个能力了。

    感谢你,我心里的小孩终于得到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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