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May 31, 2012

你们两个

你那么喜欢冲下斜坡。
你那么倔强。
但是你又那么愿意顺从我,我眉头一皱,你就调整自己,
我几乎害怕。
你假装不在乎我的责备,
你耸肩,
撂狠话,
翻白眼,
转过身你的眼泪就掉下来,
你远远的走开,
不久你回来,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
我说虽然你不爱我,我还是很爱你。
你哇的哭出声来,问我,你爱我为什么你不这样这样,为什么你不给我这个那个......
除了爱你我还有责任教你,
我刚才是在教你,我有我的责任。
你拥抱我。

猪头


我知道人们如何批判一个会在孩子面前哭泣的母亲,
我也不是很满意自己这样,
但这就是我,尤其是目前的我,我在一个清理情绪的能量网中。
实在没有办法,必须哭出来的时候,
我尽量让孩子明白我哭泣的理由,
是我自己心里不舒服,
跟他们无关,他们非常好,没有令我难过,是我自己想哭。
一凡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鲁安呢,
有一次他竟然拿我的手机,将我哭成猪头的样子摄录下来,
我边哭边望向他,
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他的旁白说的是:
对不起,我要做个实验,(或更字面的意思其实是:我有个经验)
我的妈妈哭了因为她感到很颓丧,
但是现在一切都很好。

后面

当初匆匆忙忙搬到
水域之塔,
只知道这里有座古堡,
并不知道古堡后面原来长这样,
更不知道走远些还有条小河
一年四季变幻着景色,
每次走到这里都觉得我们一家人太幸运。

Wednesday, May 30, 2012

一日已尽

跪在地上慢慢用一小块抹布把地板擦干净了

从垃圾堆里挖回来的石莲开花了

快十一点我还没上床破记录了

听说有个小镇
镇上有间很大的石屋
石屋地底有条通道
通往一面地下的湖水
这是突然想起的        真有这么回事

相信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   事情就不可能变好
是一个很奇怪的观念
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刷牙
没有梳头
尽量平静的跟两个小孩相处
偶尔大声喝斥他们不要那么乱     把东西放回去    打架手脚轻一点
做饭
有一个部分的我非常消沉  
奄奄一息
另一部分的我有自动换档装置    如常运作 
你上班可以吃蛇
当妈妈的吃自己

对自己的消沉我什么也没做
一路沉到晚上
我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讲笑话

淡定刷牙   淡定洗脸
把头发梳好
上床睡觉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下沉

事实上这不是一个可以找人诉苦,找人说话的状况,
因为没有状况,
只有沉重的情绪,
我沉下去了,沉下去了,沉下去了。

Tuesday, May 29, 2012

我累。

那星

这一回合,
自卑。
说上来就上来,
每一声哭泣都有一句心灵旁白:
‘我想哭很久了。’
几十年点点滴滴没哭出来的心情,
如今争先恐后,排山倒海而出,
丢那星。

Sunday, May 27, 2012

不同意

跟马修分享我对西西儿基因突变式的变异看法,
马修耸耸肩,皱眉,看我一眼,
用肢体语言表示,那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 ,他没有同感。

我当场觉得好笑,
是咯,
这世上有谁对谁的看法,
不是一厢情愿的看法?

便埋头吃早餐。

这个心理学家的美

马修的前老板娘是个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这顶帽子很大,大到我一见她,只见帽子,完全看不到人,
遑论看到她灵魂的美。

心理学家命叫西西儿。

西西儿跟安妈妈见过一面,安妈妈吓到,
问我,怎么这个心理学家整个人那么 fragile?

那也是我一路以来对西西儿的看法,
她好像骨瓷娃娃那么脆弱,容易惊跳,容易不安,
她心里好像完全没有力量。
而且最令我们这些非心理学家不解的,
是她一有机会,就跟马修或我诉苦,
重复的诉说,重复的诉说,完全没有出路似的在诉说。

我不止怀疑她的专业,我甚至怀疑她身为一个人,真正存活的可能。

最近一次见面,
西西儿基本上还是那个样子,
但毫无预警的,我对她的感觉,原来已经改变。

我觉得她诚实,惊人的诚实,惊人的勇敢的诚实。
她的心理学家帽子并没有把她从头顶套到脚趾尾,
她一方面是那个可以在巴黎办讲座, 可以出书教人如何战胜恐惧,
有自己的诊所的心理学家,
一方面她很真实的做她自己,
就是那个像骨瓷娃娃一般脆弱,容易惊跳,容易不安的自己,
她    一     点    都    没有     尝试     掩饰
我们对她的疑惑,她必定感受得到,
但是她完全不动摇。
她完全不动摇    的   做    她自己。

我吓到。
这个心理学家,整个人怎么那么强大 !!

而且 关于重复的向马修和我诉苦这件事,
你以为她见了安妈妈也不断诉苦吗?
不,她沉默的聆听安妈妈诉苦。

当我们同在一起的效应

同羊群走了一段长路,
亲身经历了羊群效应。
这群羊很神秘,
没有牧羊人,没有牧羊犬,
但是他们的作息好像有一定的路线,
其中有四只公羊,头上长了螺旋状大角,样子看起来德高望重,
他们脖子上绑着响亮的铜铃,
高低音不同,
只要那几只 羊动起来,
其他羊就急急忙忙跟着走,
而且跟得很贴,没有一只会掉队落伍。
当那几只羊不动,
其他羊就散散漫漫的,无所事事的,整个队伍松开,组织散乱。
当羊群效应出现在绵羊身上,
悠悠然宛如一首歌,合唱嘛。
当羊群效应出现在人群身上,
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心灵灾难。
如果每一个人都是完整的自己,
人群效应,应该是什么?
当号称独立的个体真的独立起来,内在力量崛起,
我们同在一起时,必定是美丽的,我深深相信。

Saturday, May 26, 2012

活着

说时容易,
当强烈的情绪在几乎没有明显外因的情况下,触发了,
我开始阴沉。
马修问: 你怎么了。
我说我又在黑暗中。
他一听,掉头就走,喊孩子收拾满地的玩具,然后下楼,莫名其妙觉得有必要马上收拾车房里的杂物。
一个小时过去,我的悲愤感已经到了泪崩边缘,
我听见自己喊马修:
you are running away from me, i feel so abandoned,
can i tell you how i feel now? i feel so abandoned.
我的暗黑情绪,感觉起来那么可怕,
它喊出来了,
you are running away from me, i feel so abandoned.
说时容易,
说保持主动迎接和面对的精神,
当它真的浮现,它那么可怕我一直在逃。
它喊出来了,
you are running away from me , i feel so abandoned.
老天啊。

我活着。
一路来,我以为活着是什么?
活着不就是全然体会种种,种种情感的升起落下,
所谓好的坏的,所谓正面的负面的,所谓有用的没用的,所谓建设性和破坏性的,
所谓干净的肮脏的,所谓高层次的低级的,所谓舒服的痛苦的,
所谓光明的黑暗的。
活着是没有错过体会任何这一切。
没有错过逃避,
没有错过回来。
我活着。

马修带着孩子们,关上房门,
我真的被孤立了,
因为现在的我不稳定,就好像有严重传染病的人必须被隔离,
我无法形容我的难受,
因为我不够好你们将我隔绝了,
我不停痛哭,
同时支持着自己,
不停的离开自己又回来,离开自己又回来,
回到这个身体之中,
不停的哭泣,
哭到感觉整个人流动了,
就在这时马修下来了,
拥抱我,他也不逃了,因为我不逃了,
我面对了自己,他也能面对我了,
他给我拥抱,问我: 你会永远恨我吗刚才我逃离了你。
我放声大哭,边哭边喊,
当然我会永远的恨你,你遗弃了我呀,呜呜呜呜......

Friday, May 25, 2012

Diablo infinite series


几天过去了
平静喜悦的几天
 另一个清理的黑暗周期已自动来到
 真的会心寒一下
又有东西上来了
保持对身体的觉察
保持主动迎接和面对的精神
大喝一声
丢哪星
 我即将潜入暗黑王国
Diablo 3 算什么呢

我生的


鲁安越来越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了,
爱加油添醋,
有时索性撒谎,
把很简单的事,讲得光怪陆离。
真像我。
是我生的小孩没错。

等他会写字,
我们可以一起写故事,法文,我向他学习。

Thursday, May 24, 2012

初夏的玫瑰

我在正午最炎热的时候,
推着弟弟,沿着玫瑰盛放的路径散步。
几乎每一户人家都种了满篱笆的玫瑰,
热气蒸腾着玫瑰的甜香,人在热烘烘的玫瑰香里醺着,会醉。
 弟弟醉了,安静的睡。
初夏的玫瑰把我逼得走投无路。

寂静

听到夏日的第一声蝉鸣,
伸手接住冬季的第一片雪花,
并不触动任何心弦,
仿佛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落下,
按在纷乱的心弦上,
刹那寂静。

Tuesday, May 22, 2012

孩子的爱

(老是有人问我,这孩子,快上学了吧? 我说他才一岁半,有人就做出吓到的样子。)

我看着一凡的眼睛,
喂奶的时候,内心涌现很深的敬意,
细声同他说,
Yvian, i am so honored to nurse you.
他满口都是奶,微微一笑。

临睡前,我看着一凡的眼睛,
他已经悃得不在人间了,
我把手放在他面前,轻轻挥动,说晚安,我爱你。
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的小人儿,
挣扎着,也把手抬起来,挥一挥,给这个怎么还不睡的妈妈一点反应,
甚至发出声音,说他的婴语,
我说谢谢你,你真的很棒,你是很棒的孩子。
他眼睛闭上了,
还发出声音,
 要给这个怎么还不睡的妈妈一点反应。

多么无私的爱,孩子对妈妈的爱。

Monday, May 21, 2012

大器的意思

‘ 大器’ 对我来说,
是珍贵的容器,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极之珍贵的容器,
以及,
能够担负重任。
必成大器,
就是必能担负重任。

身为母亲,我最重要的责任,
是看得起自己的孩子,
对他们放心,信任,
我的孩子们必成大器,无庸置疑,无得倾,实系0甘。

身为母亲,我最要紧的功课,
是看得起自己,
对自己放心,信任,
持续滋养自己,深爱自己,尊重自己,
培养内心深沉稳定的力量,
不以焦虑和担忧的语言作为向孩子示爱的语言,
不以恐惧维系彼此,
全身心我祝福他们。

但是这个‘不以什么什么对待孩子’,
并不是那么僵死的铁律,
我一定会焦虑和担忧,会不安,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深沉稳定,
孩子打个喷嚏我的心就多跳一拍,
我常常忘记滋养自己,有时根本不爱自己,老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叫做尊重自己,
所以那才叫做功课,
功课就是我每天做一点,慢慢做,会越做越好的事。

我也必成大器。

大器

私底下鲁安对我很嗲,
对外他就很尊严的,要显示自己是 big boy,
受到委屈,会强忍泪水,眼睛翻上去看天,
一个男生的生存方式。
非常好强,而且坚韧,静狗咬死人。
鲁安没有什么体育细胞,小肌肉很灵活,大动作不太行,
平衡感普普通通,加上超级谨慎的个性,
所有感觉起来好像有危险的动作,比如从两三级阶梯上跃下,
比如骑脚踏车,踩滑板,玩小孩的 scooter,
他都不敢。
但他不会告诉你他不敢,通常他给我一个眼神,我就走开,
他会说谢谢,我现在不想玩,然后坚决不玩,碰都不碰一下,
等大家都走了,他才试,很狼狈,他会很沮丧。
沮丧过后他再试。
他花了一年时间,才成功从一尺半高度一跃而下。
一凡一坐到秋千上,身体自动配合摆荡的角度,马上有本事自己摇起来,
鲁安到现在还摇不太动。
脚踏车慢慢来吧,等他自己认为时机成熟,他会秘密练功,
他不断进步,艰辛的,尊严的,
你可以想象每一天,在学校操场上,他在那些飞天遁地的同学面前所承受的挫折,
有些孩子,四岁,已经自己骑双轮脚踏车,跟在母亲的脚踏车后面上学。
鲁安平稳的度过每一天,
有时在我怀里哭,寻求安慰和鼓励,重新面对。
这个男生非常厉害,
我的儿子非常厉害,
他必成大器。

在雨中

细雨中推着熟睡的一凡散步。
当然我不是坐在家里,发现外面下雨了,赶快抱起小孩雨中漫步去,
是午饭后送鲁安回学校,
那时雨歇了,云层很厚,我想随便走走,
心里有想一下,万一下起大雨来会很狼狈,
但是同时,我不想用任何表面上看起来很合理的‘ 万一’ ,
去阻断自己想随便走走的感觉。
不断的反对自己,
有什么好处呢?
就随便走走,反正我有把伞,有块厚厚的披肩,
弟弟睡了,他的推车有宽宽的蓬盖,两腿可以用我的披肩盖着,
雨势不大的话,慢慢走二十分钟没问题。
气温降到十四度。
走了不远,雨就开始下了。
经过一户人家的院子,樱桃结了满树,好些枝桠伸出篱笆外面,
我一抬手,顺势一捋,再一捋,采下一些,
等回到家,弟弟醒来, 可以吃到无比香甜的樱桃,他好爱好爱。

顺便教这个字吧,我知道你不会,
捋,luō, 动词,以手持物,五指握住,向一端抹取。
你记得我们的妈妈是怎么摘树仔菜叶的吗?
就是那个动作。

雨中植物的气味特别清新,
小镇人家多数种有紫丁香,花期已过,
轮到更厉害的玫瑰,家家户户的玫瑰花,在细雨中喷出的芬芳,
有一些刹那,让我不由自主闭着眼睛走路。

Sunday, May 20, 2012

聚餐

我们的生活过得很简单,
马修工作,鲁安上学,一凡和我待在家里。
天气好的日子去野餐,天气热的日子去海边,
每周大买一次杂货粮食,偶尔到附近的小超市买点小东西。
经常在田野间或林子里散步。
我们都喜欢安静的户外活动。
一般的社交活动我们也有参与,
几个相熟的家庭,不定时聚餐,大人有大人交际,孩子有孩子游戏。
我们房子小所以没招待过亲人以外的任何客人,
谁房子大又好客,就谁请客。
我渐渐习惯漫长的法国午餐。
容易的地方,是我们这几个家庭都不太计较礼数,
东西吃完了,有人觉得那肉汁做得好,整个盘子拿起来舔,
其他人看到了,纷纷表示自己可以舔得更干净,弄到满脸都是,
比孩子们更不堪。
这次聚餐最大的收获,
是那个在马赛机场控制塔上班的菲力,
说他要安排孩子们参观控制塔,
他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放人进去 。
结果几个妈妈都在喊,我们也要看哪,我们也从来没有进过控制塔。

Saturday, May 19, 2012

舒服的活着

我已经不是个素食者了,
全家都不是,我们吃肉。

我有一种倾向,
因为很怕别人问我问题,
常常不打自招,长篇大论解释自己,
希望一切先讲得清清楚楚的,别人就不问了。
你还问的话,
我心里会涌现大量很伤我自己的对话,极度暴力的摧毁自己,

(对话内容请参考 ‘回家的路上’ 一文,
差不多都是我母亲经常会说的,她对我一切提问的反应,
我不知不觉全盘搬过来用在自己身上了)

表面上当然,我不会让你知道,我是有读过书的,
除非我们很熟,熟到一个地步,我真的相信你爱我了,
我的暴力就转向你。
不过也不会是全部,
只是渗漏,我已极力克制,但必定有所渗漏,漏出去伤害你。
事实上在终极亲密的关系中,
越克制,被暴力挤出去的情绪越强烈,伤害越大。

伴侣是一定中招的,
最好的朋友也是。

生命对我的慈悲,在于给了我一个从来不问问题的伴侣,
以及一个超级爱问问题的好朋友,
里头有一种微妙而美丽的平衡,我在这条平衡木上行走,
走过了非常痛苦的阶段,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暴力,
接受了自己的暴力,原谅了自己的暴力。

爱把事情解释得很清楚是个很大的优点呐。

只是我现在也懒了,
我们吃肉。

冬天的时候,随顺着身体的需求,我们还真的吃肉吃很多,
现在天气比较热了,大量蔬菜水果上市了,
随顺身体的需求,
我们自然的又不吃肉了,或偶尔吃一点点。
这样子活着很舒服。

时机

我曾经觉得时机不对,
于现在,孩子们还小,我几乎没有私人时间和空间,
少有独处的可能,的,现在,
我有点身不由己的进入了自身的黑暗中,
常常哭泣,
也吓到过孩子。
我认为这样是不好的,这个时机不对,不够体谅我的处境。

处身黑暗中,
反而特别容易认出光,
一闪,就看见了,对光如此敏锐,对灵感,对直觉,对不可思议的一切。
一道光闪过,
我忽然明白,
时机不对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Friday, May 18, 2012

没有想过的事

在大房子做饭的时候,
菲立悄悄站在我身后,
安静的问: 练,你觉得,鲁安他知道尚加伯列是谁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们大人都知道尚加伯列是菲立的伴侣,
小孩呢? 他知道的是什么?
我老实回答,我没有想过。
菲立垂头问,如果有一天鲁安问我,你介意我说出真相吗?
我当然不介意,
事实上,
找个安静的晚上,
我会跟鲁安好好的聊。
后来我问了鲁安,尚加伯列是菲立的谁?
鲁安说,哥哥。
他果然不理解。
菲立有点内疚似的: 你知道学校的小孩很残忍,如果他们知道鲁安的叔叔是同性恋,他们可能会嘲笑他。
我也没有想过这一点。
关于万一鲁安认为同性恋很合理很正常,在学校很自然的提起,被同学攻击。
没有想过。
必须正视。
但是我告诉菲立,无论如何,你和尚加伯列相爱是不可以被隐瞒的事实。

回家的路上

我没有去想
难道我还不够忙吗? 难道我带两个孩子还不够累吗?
我于百忙之中,筹备了简单可爱的迷你生日派对给马修。

我不是那种越忙越有劲的人,
我偏向懒 ,而我的懒,出自很深的恐惧。

现在的我勤奋得很,
我不再害怕别人不知道我很累,不知道我其实是忙碌的,
不知道我其实贡献已经够多,
我不再因为害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苦闷而不敢快乐,
不敢多做些什么去让自己和别人更快乐。
为了要人疼,自己却不疼自己,
我看不见里头的不合理。

是的,那里头,再一次,是我的母亲。
我记得那次,学校开儿童节派对, 要我们报销食物,
母亲做过一回橙汁燕菜,我觉得好吃,很骄傲的对老师说,
我妈妈会做橙汁燕菜,我报销这个。
兴高采烈回家跟母亲提,母亲暴怒:
你看到我是这么得空的吗?
你看到我有这么钱做那么多燕菜给不三不四的人吃吗?
你去吃屎。

重复叫我吃屎。

我震惊、羞愧、无法言语。
我真不懂事。 我真不懂事。我真不懂事。
我真不体谅人。我真不体谅人。我真不体谅人。

这是我对自己一路来的看法。

在老师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后来我发现自己认为,一个人的苦要被人看见,被人体谅,被人明白,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你生病,要人家知道你病了,你得病得非常、非常严重,
最好当场晕倒,
吐一盆血,
头掉下来。
而且你一点都不可以是快乐的。

(我并不知道我有爱我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没有人能够替我履行。
你不知道我痛苦没关系,我自己知得道,
我自己争取一个病人应得的休息,
而不是‘我都已经辛苦到这个地步你还看不出来你还叫我做这个做那个我跟你讲有什么用除非我现在倒下去否则你都不会疼惜......’
不,我疼惜你,亲爱的,我疼惜,我们休息,
虽千万人吾休息矣 ! )

如果你要人们明白你的苦处,你不可以是快乐的,
如果我要我的伴侣知道我很辛苦,
我就不可以太快乐,
不可以做太多有的没的,
否则他会以为我很得空,
否则他会以为我很得意,
否则他会以为我很 OK。
如果我对生活中的一两个状态不 OK, 我全面不 OK,
如此我的不 OK才有一点点被看见的可能。

( 一个生重病的孩子,其他面相还是快乐的,
一个感冒的成年人,可以比一个末期癌症患者更全面的消沉 )

我很自然的,以这样的态度生活着。
因为我,不肯承认我自己对自己的责任和力量。

这一两年来我的改变实在太大了,从内而外,
从接触许添盛的演讲开始,很快的,许添盛满足不了我,
我开始读赛斯书,很自然的内化赛斯思想,内化必定外现,
我迅速的深层改变,
接近一年时间,潜入了自身的黑暗之中,
那真是惨绝人寰。
我读赛斯,再延伸出去,大量的读了众多灵媒的著作,
一点点心理学的东西,不是深入探索,只是看看,
我走到无路可走了,唯有转向自己,
往自己里面探索。
所谓开始面对自己,一言难尽。

我老是在哭。
但是我非常快乐。
我在回家的路上。
深深祝福每一个读到这段话的人。

Tuesday, May 15, 2012

let it

vulnerability has its own power
by sitting with it
walking with it
eating with it
breathing with it
the forever hidden innermost weaknesses have become the outermost
for the whole world to see
this inside out feeling
my heart is still telling me the same thing
do nothing
vulnerability has its own power
let it show you

nude

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我的保护网不见了,
i feel vulnerable and exposed.

水彩的心情

翌日早晨,
双眼红肿几乎睁不开,
十点四十分自拍,
眼睛依然有一种不太能打开的感觉。
还是没有想办法令自己开心起来因为说老实话,
我心底始终有一种静静的喜悦,
作为底色。
想办法快乐,是加颜色上去;
彻夜痛哭,
就像水彩画的洗擦基本功,洗出白地,
我的白地是喜悦的。


Monday, May 14, 2012

光的羽翼

晚安
耗尽了所有力气
只有一边翅膀的天使要睡了
她隐形的另一边翅膀
将覆盖在她身上
那是光
她将在自己的光中
得到安慰

完成

脆弱到一个地步
完全感觉不到力量
只能相信力量
才起个念头
想要做些什么拯救自己
心底旋即升起温柔的声音说
不急
你继续滑落
不必想办法   不会有办法
脆弱到一个地步
禁受不起
却在禁受
继续滑落
不必想办法    不会有办法
哭不出声音
张大的嘴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为什么
心里只有一句话
妈妈我怕

最后借助马修的怀抱
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
开始不断的诉说
我没有做错
我当时还小
妈妈我怕
你不要这样     我怕

马修陪伴着
我说    我心里的声音说不要想办法
他说    好吧那我也不要想办法    你完成你的伤心吧

我终于完成这个部分的伤心

Sunday, May 13, 2012

过了一夜

我们在大房子过夜,
整晚我几乎都没睡过,
处在一种很奇怪的,不觉得自己失眠,只是没有睡着的状态中。
凌晨有点朦胧过去了,
做了个没有影像的梦,
也就是说我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话,
后来我完全记不起那人说过什么了,
只记得感觉,
那是温柔的引领,告诉我方向,给我力量,让我安心,
也许那是我的高灵。
醒来我就‘ 变坏 ’了。
昨晚安妈妈从冰箱取出一瓶冰冻啤酒给我看,
瓶身上中下都贴了她的名字,
Anne !!!
Anne !!!
Anne !!!
她说欧汉雅很可恶呀,一见啤酒必歼灭之,她一定要保存这最后一瓶给自己。
醒来我马上想到这瓶啤酒,
觉得如果我是欧汉雅,
我就照喝,
然后也贴上字条,
在 Anne !!!的前面,
变成
Merci Anne !!! X3 就可以了。
真不像我。

然后我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最近网络流行这种写法呢,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把地下水装进深蓝色瓶子里,
瓶子放在草地上晒太阳,
晒暖了喝。 

Friday, May 11, 2012

果酱

我的心情是虔诚的亲爱的接骨木花,
边采我边同你们说话,
谢谢你们,感激你们,
我要做果酱呀,
亲爱的接骨木花,
我可以把你和大黄混在一起吗?
你觉得大黄怎么样?
大黄接骨木花果酱,
晚春的滋味。

新邻居

心里就老是带着一丝丝,小小的刺激感,
等待有一天推开木窗,
听见初生小鸟清脆的叫声。

Thursday, May 10, 2012

重生

先自首,因为不希望接下来写的每个字都酸溜溜的。
我有不满安妈妈不肯帮忙我们看顾一下孩子。
讲完。

星期三上午,安妈妈来了,
提起晚上我要去看能剧的事,
计划是这样,马修带着孩子晃荡到我散场出来为止。
安妈妈说 n'importe quoi,
意思是废话。
然后建议马修只载我进城就好,不必在城里呆着,
十点半的时候,
她会进城去载我回来。
马修不赞成。
当时我脑海中有个声音‘ 邀请她一起去看 ’,
(拜托,不是幻听啦,人家这个是很美丽的 the little voice speaking from the heart, ok?)
马上提出,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日本能剧吗?
安妈妈一愕,随即爽快应承,好,我们一起去。

我的小小不满是在她走了以后跑出来的:
谁真的很喜欢跟你一起呢? 我最想跟我老公一起。
哎,如果你可以帮我们看一下小孩,让我和老公去看剧就好了。

就闷闷的不满了一阵子,这心情过去了。

我和安妈妈进城,找到了那个仿造十二世纪严岛神社的能舞台,
十二万分幸运的在门口凭空出现一个太小的泊车位,
小到刚刚好放得进安妈妈后来买的老爷小车。
安妈妈决定请我看,不要我出钱。

我见到了我的朋友,见到了一个可爱的26岁马来西亚女生,
我们体验了一场精采的表演。

散场后安妈妈很激动,拼命谢谢我。

第二天一大早,安妈妈打电话给马修,再一次谢谢我的邀请,
她说她感觉自己仿佛重生。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感觉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就是她感觉自己仿佛重生。


我不再于心中替她说的每一句话上色。

在来回的车程中,
因为现在我听得懂法语了,她可以顺畅的和我说话,
这几十年来,她只跟好友帕德丽莎进城看过一部电影,
以及到另一个小镇看过两部电影,
再也没有单独,或跟任何人,一起看过电影、歌剧,有的没的。
艾力克永远在反对她,
帕德丽莎永远在告诉她,这个不对那个不好。
包括这次看能剧,
帕德丽莎也以专家的口吻说了,
你不应该去,这种能剧非常沉闷,不知所谓。

安妈妈跨出了一步~~~~她反抗帕德丽莎了。

我感知到的安妈妈的重生感,
是她突然有点意识到,
原来她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独立个体。

只有经过的人能够体会,这是多么强大,强大到在表达上令人感觉无助的改变。

我几乎要哭了。

Wednesday, May 9, 2012

贵宾

想起一件事。
加爱在我们家,我做饭给大家吃,
带子和大虾什么的,下得很多,
加爱替我心疼,说,你放这么多 !!
因为我们没有什么钱。
我不明白当时的自己,
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告诉她,
这是为你放的,我想给你这么多。
我没说这个,
我跑去说没有啦,这是有特价的,这一包虾才三欧元多...;..

那个加爱也真是,人家把她当贵宾.....

Tuesday, May 8, 2012

富足

我还小的时候,爸爸有个教养理论,
认为小孩要的东西都不能给,
越想要越不给,不让他得到,至少,不轻易让他得到,
这样小孩才会珍惜物资。
而且,满足小孩的要求之前,一定要先教训一顿,或至少,
让小孩知道那并不是他应得的。
不管我说我要什么,
爸爸都回一句,你爱慕虚荣。

后来我长大了,
我充满了匮乏感,
自然的认为生命是困难的,
一切都必须经过痛苦的挣扎,经过羞辱,才能得到。
而且当我稍微努力想要追求、得到什么,
心里就出现一把指责的声音,
你爱慕虚荣。

我很自然的也觉得,
不能让孩子太轻易得到一切,否则他不会珍惜呀。
他必须了解生命是困难的,是充满挣扎的,
许多人吃不饱,许多人无家可归,许多人什么都没有,
你太幸运,你要感恩。

中间有个很复杂的心理变化和成长,
简单来说,就是我变了,后来,
我开始感觉生命是容易的,是可以放心的,
是不管你要什么,都可以得到的,
而且是在爱意之中得到,
我教养孩子的方式,明显但并非刻意的,彻底改变了。

不再制造障碍给孩子,让他在 ‘得到’ 的过程中,习惯跌跌撞撞,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喜从天降,顺顺利利,如有神助,盘满钵满,
让他对生命充满贫困的恐惧,
让他内心永远处于不足的状态中。

我如果给,就大大方方,充充足足的给,
如果不给,我有我的理由,坦然相告,
不行,我们买不起这个玩具,
不行,你这个星期已经买够了,
剩下的钱我们要分配给家里其他用途。

孩子非常明理。
你明理,孩子就明理。
你假装明理,孩子是不假装的,他直接反映你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不明理而已。

有时我口袋里多出几块钱,
接了鲁安放学,跟他说,A,妈妈有一点钱耶,我们去买巧克力吃。
母子三人,坐在草地上,把我全副身家吃到干干净净。

钱会再来。
富足是一种心态。

关于宠坏孩子,给得太多,让孩子习惯不劳而获,将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不知感恩,变成需索无度的魔怪,
我想说的是,
不知道孩子其实要什么,
拼命塞东西给他,来满足自己,填满自己的空虚,
才是问题的关键。

孩子所要的,从来,从来,就不多。

怎么可能

照着镜子,仔仔细细,按照网上学回来的 ' how to cut your own hair ',
把头发剪短了三寸,
再小心翼翼,涂上温水调成糊状的海娜粉,
把头发染了。
今晚还要用火山灰做个面膜。
快要三年了。
明晚将是我第一次进城单独跟朋友见面,然后一起观赏日本能剧的日子。
马修载我进城,
晚上八点半,
我看剧,
他想办法带着孩子们在城里晃荡,
十点半来接我。
日本友人热情的说,太好了,我要介绍另一个马来西亚女生给你认识,
你们一定会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也许日本人在异地遇到同乡,真的都很聊得开,
我并不。
我是,聊得来就聊得来,火星来的也一样,
聊不来就聊不来,同一个鸡拜生出来的也一样。
咦,
我说了粗俗不堪的话。
会去观赏能剧,
没有把我变成一个比较优雅的人,
how is it possible.

Monday, May 7, 2012

终结

我总是维持着一种,我是天使,的感觉,
不论自己的言行举止有多恶劣,招致多少批评,
我有个本子,
当我想画出自己的心情,
不知不觉,我会将自己画成一个只有一边翅膀的天使。
有件小事,感觉受伤超过十年了,
今天我想说出来。
十来年前,我与一个朋友因为一起旅行而交恶,
我长年累月是个 spiritual bypasser,朋友在我眼中只好也是,
你系一笃屎,你就会见到一笃屎;
两个spritual bypassers 表面上无法真正的交恶,
每次见面还要拥抱彼此,很可怕。
某日朋友看到我的本子,
指着那些只有一边翅膀的天使问: 你.....是在画你自己吗?
我说是啊。
朋友用一种毫不自觉的厌恶口吻再问: 你觉得自己是天使......?
那个刹那我非常羞耻。
给人印象很有灵性修养,很有气质,很慷慨,绝对不会怀恨的一个人,
间接告诉我,我不是,或我不配。
很需要别人来认同,就有这个麻烦,我感觉受伤到一个地步。
就支支吾吾,不晓得有没有满脸通红,顾左右而言他。
你如果生气一个人,却又不向自己承认,不敢真的气出来,
你就会不断在很小的事情上践踏对方,而不自知。

我当时的受挫,来自于我把这个朋友的话,视为宇宙真理。
本来我相信的是,人人皆有佛性,意思就是说人人都是佛,
人人都是佛,也可以就是人人都是天使,
在我自己的绘本中,把自己画成方头大耳的佛,有什么好看咧?
当然是天使比较美。
我代替朋友宣判: 人人都是佛,除了练葵芳。

我将朋友的一个表情,无止尽延伸,深深的伤害我自己。

这根心中刺,
今天就给拔出来吧。
所有的气愤、沮丧、无力、自觉理亏、重新出现。
我老是碰到看起来很完美的人,
而我则扮演那个坏脾气,刁蛮任性还自以为是天使的可怕女人,
这个轮回,
是时候终结了。
旧情绪翻了上来,
当时最痛的一个期望也起来了,
希望朋友群中,至少有一个人,相信我不是万恶的,
或相信即使我是万恶的,
我依然可以是天使,
的感觉,
再次浓浓的,浓浓的,像地底的熔岩,从我眼睛流出来。

亲爱的,
我相信你,不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不论你是好是坏,
我相信你,我坚定的守护你,
我不离开你,
我不会再背叛你,
我爱你,亲爱的,不怕,不怕,我们爱你。
身,心,灵,我们,我们爱你。

说说一凡造成的影响

一凡跟大房子和艾力克之间,唯一的联系,
表面看不出来有什么,其实里面张力很大。
一凡是在大房子里受孕成胎的,
不必等月经迟到,我很快就意识自己的身体有了不同,
2010年3月,我受孕了。
我们向艾力克宣布这个好消息。
艾力克一听,马上,很可怕,马上,
原本还笑嘻嘻的艾力克,突然大发雷霆,俗称翻脸,
赶我们走。
这背后当然有许多艾力克自己的心结,他自己的问题,他自己的痛苦等等,
留给他自己去处理吧,
去分析他,体谅他,帮助他,拯救他,不是我的责任,
我的责任是了解自己的感受,了解自己在这段经历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原谅艾力克,释放我自己。

马修在这件事上所受到的伤害非常大,他的男性尊严重重受挫,
而鲁安,一个孩子,他沉默,阴沉了好久。

我们于三天之内搬离大房子。
可以说,一凡就是导火线,
本来僵死、停滞、动弹不得的局面~~~~~
找不到房子,即使找到房子也因为马修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而被对方拒绝出租,
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深深感觉一动也不能动 ~~~~~的局面,
因为一凡的出现,因为艾力克的暴怒,
爆破性的,改变了。

我们搬到田野间一栋非常小,非常孤独的小房子里,
房东的家和我们家有些距离,我们的紧邻是一匹跛了一条腿的老马,和一只绵羊。
整个怀孕的过程苦不堪言,
但是空气中几乎没有任何其他人类的干扰,
甚至也不太有所谓的网络电磁波之类的干扰,
一凡他什么人的影响都不要,
只接受他父亲母亲,哥哥,和加爱阿姨的言行影响,
当然,也还有老马和绵羊的影响。
常常我顶着个大肚子在晒衣服,
老马看到我,会慢慢的,嘴里喷着气,走过来,把头靠近我,
让我摸摸它。

我的生产过程是个奇迹。
耻骨联合分离的痛苦在产前一天完全消失,
我下半身的功能突然恢复正常,
阵痛时间不长,而且整个过程,我都处在光的冥想中,
内在被光灿慈悲的光芒护卫着,
我不断的想象和‘ 看见 ’ 我的贝比从我下体滑出,落在一朵雪白的莲花上面。
没有用药,什么都没有,
我用力挤了三下,第四下用力到一半, 一凡就出来了,
摊开手掌,
睁大眼睛,才出世,他微微昂起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加爱来帮我做月子,
我的身体被调养得非常好,心情也恢复,刚出世的一凡,
在加爱平静的氛围里,活得很舒服。
加爱走后,
房东家变,房东太太变得很难搞,
小房子厕所奇臭无比,
我们突然又觉得呆不下去了,
急找地方搬,
终于在水域之塔落脚。

一凡是个神奇的孩子,
艾力克从来没有见过他。
2009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老猫奥胡斯圆睁着眼睛死在门前的桑树下。
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硬掉了。
当时还未足三岁的鲁安很喜欢奥胡斯,
死了吗? 没有了吗? 他稚气的问。
没有了。
我们给奥胡斯举办了简单而隆重的丧礼,
我们挖坑,找美丽的大石头做墓碑,
点燃蜡烛,献上鲜花,
个别跟奥胡斯说再见。

2012年5月6日,
我带着鲁安到乱草丛生的后院,
找到奥胡斯的墓碑,问鲁安,你记得老猫奥胡斯吗?
鲁安说,妈妈,你的意思是老猫妙林吗?
不是妙林,是奥胡斯。
鲁安想起来了。
我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再一次,向奥胡斯道别。

树的温柔

站在院子里的加拿大枫树下,
心中十分郁结,堵得发痛。
加拿大枫树最知道我的心情,
它把我的心情完整呈现给我了。
那时我常站在厨房的这扇窗前,洗玻璃杯子,
洗菜,切菜,
抬起头就是这棵树,
我一声一声的叹息,
倔强忍着不肯落下的眼泪,
我的搞不懂法国礼仪,
搞不懂法国人,
搞不懂满厨的食材和香料要怎么用,
一滴水落在浴缸外面的地上,都可能引爆一场家庭战争的压力,
晚上十点以后上厕所绝对不可以发出声音的压力,
你知道小便是一定有声音的吗?
我煮的东西没有人吃的压力,
最传统的法国拖地法,是用扁硬的扫把,抵着一块布来‘ 抹地 ’,
我说我们买支拖把吧,方便一点,
也被视为不尊重那个家庭原来的样子。
我还没有从突然被连根拔起的惊吓中恢复过来,
来法国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中,一切来得太突然,
一夜之间我被连根拔起,
从马来西亚来到法国,
进入一个全然陌生,并且不太友善的环境之中。
我并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心,不懂得陪伴自己,
事实上当我最落魄,最辛苦,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时候,
我离开自己最远。
我的求救从来不被自己听见。
万物寡言,
我没有想到,
这棵加拿大枫树记录了那么多我当时的情绪,
就在我带着流动的心经过它,站在它脚下的时候,
它温柔的,
告诉我曾经发生的事。

各自为政我们很好

当没有谁认为自己面对事情的方式比较正确,
当没有谁很想去帮忙谁、拯救谁,
当每个人都‘ 很自私的自己顾自己’,
大家相处起来,真的好舒服。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跟大房子和艾力克说再见,
马修,虽然不知道如何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感受,
不代表他不会用某种行动,某种暗含仪式意义的方式,去诠释,流露自己。
没有艾力克的第一天,
我们回到大房子,
马修把他爱车的门全打开,将车里头能拆的东西,全拆下来,
放在草地上晒太阳。
默默的,把车子洗干净,默默的吸尘。
安妈妈带着阿文,倒在门前的桑树下,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对我说,
三十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躺在这里。
阿文忠诚的陪伴着她。
孩子们欢乐的陪伴着祖母。
我们不自觉的自由仪式。
外人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没有桌布,
桌上有玩具,
白酒和红酒同时出现,
面包是很‘ 没品味 ’的,一片片那种, 不是法国棍。
我们抚摩着美丽的木纹,乱吃乱喝,胡吹乱说,
甚至用手抓食。

鲁安要独自坐在外面吃。
鲁安其实很喜欢艾力克,
他的这个祖父,纵有千般不是,对他却是友善的。
艾力克总是缓慢而温柔的跟年幼的鲁安说话,
陪他玩,
示范泡咖啡,
示范怎么拉花园的水喉。
惊天动地那一次,
祖父下班竟然买了礼物回家,给鲁安。
他在完全失控的愤怒中,驱逐我们,
最后还是透过安妈妈说了一句,
以后鲁安可以回这个家。
从头到尾,关于我们这件家事,
鲁安从不过问,
从来不提起艾力克,
有一回我跟他说起,艾力克什么什么的你记得吗?
鲁安说我不知道谁是艾力克。
可怜的孩子,违背着自己的真实情感,想要融入主流。
孩子的生存本能。
是夜我安静的同他聊了一回,
告诉他,艾力克对你很好,我很喜欢艾力克对你很好,他是爱小朋友的好人。
鲁安才说,我记得艾力克对我很好。

你已经知道我不断的自拍,不是因为自恋,
而是我想看见自己。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
我以为我的感受是比较平静的,愉悦的,
但是一看照片,眼神依然惊惶。
住在这里的一年,对我的心灵冲击太大了。
不管后来自觉如何良好,
这就是我身边的人所看见的,出现在大房子里的我。

Sunday, May 6, 2012

正门

三十年来,阿当家庭都从这道门进出,
先经过厨房,才进到客厅。
这是后门,全家人永远走后门。
天晓得这才是大房子的正门,把正门建得如此偏,窄,真难以理解。
昨天我第一次打开这扇三十年来被打入冷宫的正宫大门,
一股悲怆之气。

这个下午

还是推着弟弟,
我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 Pertuis多远,
回头一看,真的远了。
采了一小束野花给安妈妈,
她把小花摆在桌子中间,
取出最好的白酒给我喝,
我陪她喝,
至微醺,
两人大骂法国总统侯选人。
喝醉以后,我的法语还真溜。

结束

一大早我就有点无主游魂的感觉,
不知道自己想怎样,很飘浮, 空洞。
问马修,
今天是艾力克于法律上正式撤出你们生活的日子,
从此他要是再出现在你妈附近,算是犯法的,
你们生活中再也没有艾力克了,你的感觉是什么?
马修笑笑说,
我没有感觉,我但愿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安妈妈要求我们过去陪她一个下午。

大家都说没有感觉。

一凡非常累,早上十点,跑到我怀里来,突然睡着了。
鲁安一直一直一直看电视,每隔一小阵子,跑过来要我紧紧的抱他一下。

十一点半动身前往大房子以前,
把不属于我的感觉整理出来,
亲爱的沙度家庭和阿当家庭,
我把属于你们的感觉还给你们,
我要去享受门前的老桑树,桑椹还是青青的,
我要决定等它们熟透了以后从哪个阳光灿烂的角度开始吃。

安妈妈希望可以有个仪式,
去跟房子说再见但是她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如果是华人好方便,就拜土地公,
我们没有东西好拜的,
我自己决定要一路抚摩墙壁一路向房子说对不起,请原谅我,谢谢你,我爱你,
一路感受自己的情感,
坚定的陪伴自己度过任何升起的情绪。
我做我自己的就好了,
然后带着孩子们,重新走一遍我曾经泪流不止的屋后田野,
采一束野花送给安妈妈。

Saturday, May 5, 2012

自由

我说自己可以为一凡做的其中一件事,
是给他很多自由。
漏了重点呐,
我先解除自己身上的枷锁, 尝一下灵魂自由的滋味,
知道自由是什么,
重点是,
一凡本来就是自由的,
我只需要打从心底体悟这一点。

我的爱

他是鲁安亨利沙度,
快要五岁半了,感受敏锐,
对他人的情绪和期许, 常常毫不防御的吸收过来,
他直接反映他的环境,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
小时候我自己也有点这样,常常我感觉到大人的一些什么,
我问,你生气了吗?
大人说,我哪里有生气 !!!!
我感觉到的,和别人愿意承认的,差很远很远,
我感觉到的,和别人自己感觉到的,也差很远很远,
起先我以为大家都喜欢说谎,
后来我以为自己不正常。
我生了一个情感上比较像我的小孩。
每当他在我发作之前问: 妈妈你生气了吗?
我说是的,妈妈心里有气,只是没有发出来。
妈妈你伤心了吗?
是的妈妈伤心了,只是妈妈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爱鲁安,
我能够为他做的其中一件事,
就是对我自己诚实,从而能够对他诚实。
再后来我又生了另一个小孩,
他叫一凡沙度,一岁半,
爱看蜘蛛侠连环图书,边看边叫,比手划脚,
摈弃严肃,懂耍赖,会装无辜,
一凡沙度练过神功金钟罩。
我爱一凡,
我能够为他做的其中一件事,
是给他很多自由。

Friday, May 4, 2012

不到

推着弟弟散步两小时,
一路上母子两人静默的听着风,看草浪,
被大自然的慈悲一波一波浸漫。
细细的,悠长的虫鸣,
各种鸟声啁啾,
以及,
我的心,那些自己跟自己说的话,
都很安静。
走得腿有点酸,
鞋里两只脚感觉涨涨的。


这是禾草,夏天很快就干透,割下来藏好,冬天喂牲口的。
也只有禾草能够轻柔,微微一阵风来,就一浪接一浪的变幻它的青绿。



开头我都分不清禾草和麦田,大家上面都结穗子,
好像一模一样。
那是开头的时候。
现在看,明明差别很大。 
麦田的绿色深,结实,散发出来的感觉很踏实,安定,
禾草是浅青,很轻,容易起草浪。



这条散步的路很长,
随着季节的更迭,将不断的变幻颜色,
到夏天就一片金黄了。
我走着走着,
内心的感动,写到现在,
一点,一丁点,都表达不到。

Thursday, May 3, 2012

活物

 每一天我都带着孩子到不同的草地上玩。
 有时在马路边,都无所谓,绿草如茵就可以。
 我们最喜欢小河边。鲁安喜欢独自坐一下,他是个需要很大空间的孩子。
一凡完全有他自己享受大自然的一套又一套方法。

躺在草地上, 仰望蓝得惊人的天空,
感受着草地,
我会想,草地是怎样感受我的呢?
念头一起,
身上就有通电的感觉,
爱。
被践踏挤压的草地,用爱来感受我。
地球是个活物,
相信我,
地球是个活物。

这样很好

有一天马修发现我又在自拍,
最近这些日子,
我一有机会就自拍,然后仔细的看自己,
正面,侧面,大面,小面,清清楚楚的看。
马修问: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喜欢你自己?

我在学。
看我的满脸雀斑,
看我的细纹,
看我的白发,
看我的眼神,它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是我,
这样很好。